土壤分类

Saturday, August 4, 2007

习惯说

文-甲:摘自托棵《赶在2005之前》

在阿嬷离去后的第一次除夕,我站在家的篱笆门前,似检阅般地从屋顶至门前的一堆拖鞋巡礼了一番,没有张灯结彩的家比起邻居们的家稍有出众之嫌,心底深深处的氢离子活度急速下降,眼眶发红却不敢落泪,想像快要启动的七缺一的团圆饭将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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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七缺一的膳食并不是头一会了,那悲凉的感觉就在阿嬷离开家的那一晚湿淋淋地发生过了。这也许是我家人习惯性地等齐七个人才开饭,虽吃的不是山珍海味,却少不了三菜一汤。甚至邻人们都羡慕这每天都团圆饭的开餐方式,那时我并不以为然,也许这已经是一种习惯,每天都至少进行一次;除了姐姐到槟城读书时,家里曾有过六人共餐,但我们却没有任何不妥的伤感,想必是知道周五与周六将再有七人餐吧。但,这一次我的习惯空间被封锁,我被强迫去熟悉化另一种似熟悉却模糊的习惯-说时伤,进行时更痛而有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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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嫲离开后,我都会一个人待在她生前的房间,寻找一些小时候和她同房的过去;有时候自己感觉到在那房间看到很多很多的情景,不过眼泪一划过脸庞时方才知道那原来只是幻觉,类似回忆。在阿嫲离开后的某一天,爸爸突然问我,“你还记得阿嫲吗?”,对我来说,我重未觉得阿嫲离开了我;阿嫲离开还未足一个月我就得回马大开课了。妈妈一星期至少会和我通两次电话,每次谈天时我总爱感觉电话另一端除了妈妈还有谁呢?我确实看不见,不过我懂有爸爸,姐姐妹妹们,还有阿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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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乙:摘自刘蓉《习惯说》

蓉少时,读书养晦堂之西偏一室。俛而读,仰而思;思而弗得,辄起,绕室而旋。室有洼径尺,浸淫日广,每履之,足苦踬焉;既久而遂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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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父来室中,顾而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国家为?」命童子取土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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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容履其地,蹴然以惊,如土忽隆起者,俯视地,坦然则既平矣。己而复然,又久而后之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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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习之中人甚矣哉!足履平地,不与洼适也;及其久而洼者苦平。至使久而即乎其故,则反窒而不寜。故君子之学贵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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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丙:摘自黎紫书《暗室人语》

我忘了這樣一直走到哪裡,很可能是流動的時間與人事製造了視覺的誤差,我和父親多年來從沒有走出過二十多年前那個領成績冊的下午,而我未曾偏離過父親那巨大背影的籠罩,這會是多荒謬的一回事。當時我終究不懂,只是仰望那傾斜的背影想像自己變成一只壁虎有吸盤可以吮附在他身上;我向那背影趕過去像在追逐一扇流動的門,它離開我不過咫尺之遙,但我一直碰觸不到。我忘了我應該喊,或者我已經喊了卻無聲,父親你停下來等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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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記憶到這裡彷彿被卡住了只有一直回彈到追逐的最初,我們唯有被擺佈著不停地奔竄與追趕。為甚麼路這麼長,記憶像強性硫酸至今猶在腐蝕著我的傷;我不知道這不叫記憶這叫夢魘,它是歲月不小心遺留在我腦中的一把手術刀,它將永遠不會被消化。我不知道,我那麼年幼,便以為一切痛傷都只是人世的一種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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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有一日我終於有所領悟,父親的背影已經頹然坍塌。那時病床上的父親面朝另一邊背向著我,我們不動,大家都似有感觸,好像進行了許多年的追逐終於走到盡頭。前方是歲月的斷崖,父親他可以選擇縱下,或者回頭。 . 我閉上眼,思緒依然潛游在漆黑狹窄的暗處;父親的背影和我想像中的一扇門沉落到黑暗最底層。我蹲下來一邊伸手摸索一邊擦眼淚,嚶嚶的嗚咽有的凝固在喉間,其他的全部被吸納到黑暗之中。而這黑暗,愈發變得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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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丁:摘自心底

如果有人说我已经习惯了某个事情,到底是件好或坏事呢?有人会觉得我这问题问得太低级了,因为习惯好的习惯当然是好事,另一方面的则相反咯!出国那么多次,某次有人说你家教养很好,吃饭时会把碗拿在手上;你说话很有礼貌......那时候我真的觉得我父母亲太伟大了;有时候做工时觉得很辛苦,去实现自己从未处理的事,心底会暗喜的。不过养孩子这回事,我爸妈真的很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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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的事就是我的习惯感性直到别人喊肉麻。诗人是这样的吗?看月亮,看海就会想到天南地北了,天马行空的驰骋;其实我的心底世界已经习惯了我自己都寞然的习惯,无法用文字呈现。为婆婆写的文章终于刊出来了一部分,相信她读了;影响我深远的文言文有二则,在巴基斯坦的文字透露了一篇,今天再透露第二篇;有人说黎紫书的文字影响了后现代的文学创作者偏向灰色;真的吗?读了她的《国北边陲》和《梦见飞行》,再看这篇,我明白的却是她继续创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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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同的国度写了类似的心情,最大原因是我想念。偶尔把其它深埋的心底翻土,找不到腐烂的过去,就让我化为一大朵绣球花,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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